“连帽衫”颇有礼貌地征询董自励的意见：我能让我朋友试试吗?

　　董自励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连帽衫”那个吃着三明治的同伴接过手机，开始拨号。

　　“连帽衫”则跟董自励攀谈起来：“你从哪里来?中国还是日本?”

　　董自励答：“我来自中国”。

　　“你在这上学?”

　　“是的。”

　　“三明治”看上去已经拨通了手机，却似乎信号不好，一边连声“hello”，一边在董自励身边走来走去，像是在选择一个信号最佳的位置。当“三明治”走到董自励视线之外的地方，突然拔腿就跑。“连帽衫”话匣子一关，也突然狂奔。

　　董自励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手机被骗了。他拔腿就追，却扔不下刚买的两袋沉甸甸的食物。两个骗子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董自励视力2.0，却已看不清他们奔逃的方向。

　　董自励感到被戏弄了，拎着两个塑料袋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到哪里去。这种被骗的感觉很快转化为挫败感。他也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因为初到的他甚至连一个相熟的朋友都还没来得及结识。

　　董自励作了两个决定：一是不报警，他担心自己对警察说不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是不告诉父母，绝不告诉。甚至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

　　相比起董自励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悲壮，林漪的挫败感则来自生活中的种种周折与辛苦。

　　这天下午，林漪跟同学约好到警察局注册。出发前，她特意上网查了时间，警察局4点半就停止对外办公。

　　第一次乘坐伦敦地铁的兜兜转转且不谈，光是出地铁站后见到的那排长队，就给林漪震撼不小。一个黑人保安指指黑压压的人头，冲他们直摆手：“对不起，今天的注册已经停止受理。”保安告诉这群沮丧的年轻人：“明早8点来排队，保准能办上。”

　　第二天一早，林漪踏上第一班地铁，再次出发。出地铁才发现外边下起了大雨。来到警察局，等待的队伍居然比昨天下午还要长!林漪只恨自己走得匆忙没带雨伞，越来越大的雨点落在身上，她又冷又饿，只能咬牙忍着。看到队伍里的同胞面孔，听他们讲着普通话、广东话，抱着胳膊在凄风冷雨中瑟瑟发抖，林漪觉得自己和他们都有一点可怜。

　　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伦敦4区到1区跑了两趟，起个大早，淋了场雨，交上34英镑，就为了证明自己是合法入境的良民。身在异乡为异客，林漪在这一刻的感受特别强烈。望着手里这张薄薄的A4纸，林漪一时间有些困惑，对她这样的外来人，这到底是一种关心，还是一种……不放心。

　　走出警察局，举头看到的是雨后明朗得没心没肺的天气。林漪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忘性大。方才的挫败感，已经被头顶这片湛蓝的天空过滤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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