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老母亲不幸去世。遵照老人家“一切从简,不打扰人”的意愿,丧礼只通知了近亲和几位好友,清一色黄皮肤黑头发的炎黄子孙。举行仪式前10分钟,一对衣着整齐的西方人夫妇突然来到吊唁大厅,亲友们都十分惊讶,我也感到意外。原来两人是我的邻居威廉先生和太太。记得那天傍晚从医院回来,在门口车道碰见威廉先生,他问我母亲病情,我说已不幸离开人间。他安慰几句,又问如何办后事,我简略告知。想不到9天后,他们亲自来这里送一位从未谋面的老人最后一程。
我们是上世纪90年代初搬到新居时和威廉夫妇认识的。当时他们40出头,体魄很健壮,见面时谈吐随和。正好是夏天,他们房子四周和后园种了很多花,五彩缤纷,十分迷人。我看了很羡慕,不多天也在自家后园挖地准备种花。威廉见我缺乏工具,又笨手笨脚的,就从车库拿出几件家伙,用小车推过来帮忙。没多久工夫,就按我的意思挖出一片长长的花圃。他又说,不必花钱买花,他那边有许多可以移过来。
一年又一年,我的花圃也长满各色各样的花。每到春夏,铁网围栏两边的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朋友们来时都说这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而这道风景线也把两个不同肤色,不同文化背景家庭的感情紧紧联系在一起。尤其是夏天傍晚,夕阳斜照,微风轻拂,大家都在后园种花养草,边浇水边闲聊的情景,真令人难以忘怀。
威廉夫妇是英裔,先生在加拿大一间有名的人寿保险公司工作,经常要出差海外,只是有时和太太同往。两人膝下并无子女,喜欢旅游,夏天时常前往离多伦多约3个多小时车程的度假屋。人去屋空,最怕门前邮箱塞满信件和垃圾广告。威廉太太的弟弟住在多伦多西面的密西西加市,每逢这边屋里没人,就要风尘仆仆开车过来关照。当我得知这个情况,便主动提出由我们代劳,威廉夫妇非常高兴。从此,每逢他们离开多伦多,都会预先把来回时间告知,这已成了习惯。
近年,我的两个儿子相继搬出去独立生活,家里也成了“两人世界”。偶尔有事情需要帮手,有时反而先想到威廉先生。记得今年3月,有一天我正在煮饭,突然电力中断,除了一、二楼靠前门的一个房间,其他房间的灯都不亮。我觉得很奇怪,走上走下也查看不出原因,于是马上打电话给隔壁的威廉。一会儿,他披着外套拿着一个小工具箱过来,反复检查地下室电牌上的线头插座和其他地方,都没有结果。我说算了,打电话叫维修公司派人来修理。他想了一下说:“上门查修,收费较多。我看还是先通知电力公司吧,让他们先来检查。看情况很可能是屋外的事,如果是他们的责任,用户—点钱都不用花。”结果,正如他所料,是电力公司地下线路出了问题。虽然需要掘地修理数周,但工程人员从威廉那边把电力临时接驳过来,使我家恢复了暖气、电炉的用电和全屋照明。
半年前,威廉先生提早退休。两夫妇曾感慨说,想换个小一点的房子住,不知要搬到哪里,也许很难找到像我们这样的好邻居。我们也有同感,倘若日后自己搬家,又能否碰到如今这样的近邻好友呢?世上好人不少,但像这样十几年如一日,亲近和睦,相互尊重,相互帮助的邻居却十分难能可贵,尤其是不同族裔的人。
进入初冬的多伦多,满街落叶,还下了几场小雪,后园一片凋零。人们除了开车外出,很少露面,我们和威廉夫妇也很少见面了。偶尔在二楼窗口望见他们正在厨房悠闲地喝着咖啡,正如有时他们或许会看到我们在品茶一样。让我们宽慰的是,至今,大家仍然是好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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