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城池
离开爸妈上飞机的时候,我没哭。我这人从小就很少哭,长大了就更少流泪。我以为自己在飞机起飞的时候会哭,可还是没有。我怀疑我的泪腺出问题了,要不然这样的离别怎么都不哭呢?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1999年9月5号。
我在国内学过七个月的德语,但一面对德国人便是个哑巴。这之前,我是个自以为是的傻丫头,总以为自己很优秀,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在国内是学文的,可我申请的却是德国最古老的工科大学里最有名的信息工程系。学校真给面子,我递出申请不到一个月,就给我发了通知书,我还得意洋洋了一番。不少人问我,为什么会选这个专业?我说,我觉得学文学不到东西,想学门手艺。如果你熟悉欧洲的大学,你便会知道卡尔斯鲁厄工大的信息工程系在欧洲是什么地位。
法兰克福于我而言,无疑是陌生的,我甚至不知道该从N个楼梯中的哪一个下去。可我仍然强装镇定,看别人从哪里下去,我也从哪里下去。有一次,我竟傻乎乎地跟着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差点上了去柏林的飞机。幸亏有朋友在海关门口等我,谢天谢地。
我到达卡尔斯鲁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下了火车,第一眼见到的是这个城市漂亮的有轨电车。这里很干净,似乎是个跟灰尘绝缘的地方。但一想到往后几年,我都要在这里度过,心里还是难过起来。第二天一大早,我从临时住处走出来,身无分文。朋友带我去买了学生票、电话卡以及几天的食品。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听见父亲声音的一瞬间,哽咽得说不出话。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时会哭。可我还是哭了,哭得肆无忌惮,毫无遮拦。
这里离家真远啊,只一个“千山万水”是远远不能形容的。这里真美,到处是绿色,甚至连空气都是绿色的,可我觉得,这里真陌生,这是一个陌生的城池。我不能抑制地想念家乡的一切,乃至菜市场旁边的垃圾箱。
属于卡尔斯鲁厄大学
朋友告诉我,参加考试的人很多,但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通过。我提前做了两份以往的试卷,感觉并不好,还操着烂得要命的德语,请当时的邻居批改指正,只希望苍天保佑我能够顺利通过,否则只能去参加收费语言班,签证也只能延期半年。
入学考试并不简单,这是我预料之中的。但四张试卷上的词,我几乎有一半不认识,这却令我始料未及。先把会的做了,剩下的只有闭着眼睛乱猜,好歹没有留下空格。看着参加考试的人黑压压一片,我不知道自己命运将会如何。
可我真的考上了。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有实力、德语过硬才考上的,那是我运气好。看完成绩这天,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是我到德国度过的第一个难关。我欣喜地打电话回家告诉爸妈,我考上卡尔斯鲁厄大学了!
那天,我庆祝自己的方式是去超市买了一个2.49马克的披萨——那时候,真是看什么都贵,买根黄瓜都舍不得[FS:PAGE]
给自己找一个家
在国外,生活永远不比学习轻松。我当时的住房只有一个月的期限,若是再找不到房子,我便要露宿街头。这是毫不含糊的残酷事实,没人帮得了我。
我拿着报纸,买了一张电话卡,用半生不熟的德语跟人交涉,到处看房子。那时候,找房子只有一个要求——便宜。我身上没带什么钱,并不要求住宿条件好,只要便宜就行。
找房的过程比入学考试还要辛苦,我日日奔走于大街小巷。因为是刚开学,很多学生都在找房,于是房源紧张,又有很多房东不愿租房给外国人,故此,我受到了种种无法言喻的冷遇。
后来,我遇到了我在德国的第一个房东,她姓Barder。我知道我语法错误频频,可还是壮起胆子,跟面前的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说起我找房的辛苦和在异国他乡的孤苦无依。老太太没有提房子,只问我有关中国和上海的事。后来我才知道,她从前随丈夫一起去过中国,很喜欢上海。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听我用那么烂的德语比划那么长时间。最后,老太太让我第二天去签约,并且告诉我,那天正是她七十五岁生日。看着老太太慈祥地对着我笑,当时,我差点儿感激涕零了。
这是我在德国遇到的第二关,我过去了。从此,我在德国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第一次打工
出国的人没有不想挣钱的,我也是。打过工的人没有不知道辛苦的,我也是。
根据前辈们的教诲,冬天的工作不好找。我满街找工作,不在乎多少工资,也不在乎工作多重。尽管如此,给女孩的工作还是没有。并不是德国人重男轻女,而是他们对妇女保护的太厉害。比如说,他们不准妇女做夜班,因为那会损害妇女健康。
有一天早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电话响了,是一个德国阿姨。她告诉我,我得到了一个工作的机会,在一家化妆品厂做包装工作。我一下子蹦起来,一口答应下来,赶忙洗澡换衣服去签合同。这位德国阿姨提到的化妆品厂竟是法国的“欧莱雅”在卡市的分厂。我虽从不用化妆品,可我还是知道这个闻名世界的化妆品牌子。第一次打工很新奇,加上女孩子对化妆\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