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日本，这里到处是现代与古老的杂糅

   
    在任何国家，日本料理店都具有极高的辨识度。古典雅致的店招、木色氤氲的和室、散发着稻草香味的榻榻米、半透明的樟子纸拉门或隔窗、浮世绘的装饰画…… 现代化的进程并没有使日本人抛弃对自然材料的钟爱和对返璞归真的追求，相反，他们寄情于“留白”“清简”“玄静”，尽可能地与大自然保持着密切的接触。

    日本人爱泡汤，是全世界出了名的。他们对清洁的要求甚至甚于对食物的需要。曾经在很多日本古小说里读到入汤的优美文字，《源氏物语》里，源氏公子每逢要做浪漫之事，必先沐汤，然后换上新衣，并熏香。而源氏对女子最感兴趣的，也是浴后的她们如出水芙蓉般娇嫩和新鲜。有意思的是，日本“入汤”的习俗历经千年，不但没有消亡，还被很好地传承下来。在箱根，陪同我们的年轻的80后外交官长谷川女士，晚上沐汤还不够，第二天又早起，宁愿不吃早餐，仍要去酒店的“露天风吕”沐汤。

    对我来说，去箱根，除了看富士山，最大的诱惑还是那里的温泉。当天晚餐后，便去王子酒店总部的温泉入汤。好奇的不仅是箱根的温泉，还有日本传统的沐汤方式。即便是在高级酒店里，仍旧保留着传统的规矩。首先必须得裸体(而不是像国内要穿泳衣入汤)，坐在木头小板凳上，用花洒冲干净身子和头发，才走出室外，进池子里去泡几分钟。回来，又用沐浴露把身子擦洗干净，再到池子中去浸一回。室外的温泉，有顶棚遮蔽，因此看不见头顶的星光，也没有想象中的雪飘场景。赤身处在热流之中，四周是寒冷的秋夜，放眼望去，夜空苍茫山影巍峨。这种时候，适合独处和默想，感知泉水对皮肤轻柔的抚摸，感知血流在身子里涌动，感知思想在沉默中睡去。这时候，如果能下一场雪多好！如果头上的顶棚能够撤去，那入汤的人就真的能和天地合而为一了。

    走在日本的街道，也能随时感受到现代与古老的相遇。往往，在闹市里走着走着，就在街巷深处遇到一座古色古香的神社或者寺庙。依托着这些神社或寺庙，周围便开出了一些具有传统气息的小店，街道虽然逼仄，但所有的小店门面都典雅整洁，泛着古老的色泽和韵致。有经营汉方的药店，也有出售各类果子的糕点铺，当然也卖供神用品、传统玩具。走入这里，喧哗突然地就隐入了宁静。这样的地方，才称得上城市里真正的休憩之所。

    1968年12月，川端康成身穿和服走上诺贝尔文学奖的领奖台，发表了《我在美丽的日本》的演讲，他通过介绍和分析几位日本古代诗僧的诗作，阐述自然美和人的心境、命运之间的玄妙关系，试图说清楚日本文学的思想，使西方人了解日本文学的精神实质。他说：潜在内心里的丰富情趣，极其狭窄、简朴的茶室反而寓意无边的开阔和无限的雅致。他说：要使人觉得一朵花比一百朵花更美。他又说：美的心灵，使人们在长期内战的荒芜中得以继续生活下来(大意)。

    走马观花的六天，我看到的印象含混的日本，竟也与内心早已从日本文学里得来的想象慢慢重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