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阴雨的傍晚,穿过爱丁堡那充满了故事、谜一样的小街,我们来到了位于爱丁堡大学附近的一座三层小楼前。这是一座石头建筑,爱丁堡的许多房子都是石头砌成的。一块一块淡灰色长方石块垒成的墙,配上暗褐色的木质门窗,给人凝重深沉的历史感。打开门就是楼梯,拾级而上,三转两转,来到了三层,也就是顶层。门敲开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出来欢迎我们。进门是个窄窄的过道,一边通向客厅,另一边的走廊里有三个关着的门,是两间卧室和厕所,客厅里面套着一间厨房。我们进来时,主人(一位公派博士生)和他的妻子(一位自费博士生)正在厨房里忙活。男主人热情地给我们倒茶,安排我们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下。长沙发的一边放着冰箱,另一边放着一个小沙发,沙发前是一张餐桌和三把椅子,椅子后面就是厨房的门了。十来平米的小客厅,因为我们的到来显得更加拥挤。男主人是我国西北某大学毕业后考取国家奖学金来英攻读博士学位的,原定三年,最近经申请批准再延长一年,以便完成学业。女主人是来英国陪读后,经过考试获得校方提供的奖学金攻读博士学位的,已经学习了一年。她得到的校方奖学金,仅够支付她的学费,而生活费,她就与先生共用国家提供给她先生的那一份。所以一个月,两个人的衣食住行,仅三百多英镑,这在爱丁堡是相当紧张的。他们两口子就抽空打工,以补贴家用。由于男主人又要延长一年,丈母娘前来探亲并把外孙子也带来了。前几天,丈母娘刚回国去,小男孩也才上了幼儿园,每天接送,又增加了不少的琐事。当爹的说,这些天正好在写论文,时间上有一些弹性;当妈的则抱怨,实验正紧,有时早出晚归,连与儿子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今天是周末,又因为我们要来,所以孩子早早地就回来了。
男主人是爱丁堡学联主席,一坐下来就谈起了学联活动的事。女主人在厨房里包饺子,孩子则在我们旁边玩儿。
就在这一片热闹之中,门开了,一位戴眼镜的中国人走了进来,30岁出头,穿着一件湿漉漉的风衣。经介绍,他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从国内来留学,然后留下来工作的,现在是爱丁堡大学数学系的一位讲师。他与我们访问的这家留学生合租这套房子,两间卧室一家一间,客厅、厨房和厕所两家共用。他的夫人也在英国,现在在伦敦读博士。两地分居,无法安家,就这样先凑合着。他很忙,脱了风衣就做饭,所谓“做饭”,就是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塑料盒,里面有些做好的饭菜,放入微波炉加热。请他一起吃饺子,他半是客气、半也真诚地说:“实在太忙,实在太忙,晚上还有辅导……”听说我们是大使馆的,我又刚从国内来,他饶有兴趣地边吃边问起国内的情况。他是上海人,说是有三年没有回去了,回去真怕找不到家门了。匆匆地,他吃完饭,洗完餐具,穿上风衣,从他的卧室拿出了几份资料,向我们挥挥手,走了。我们相约,在伦敦见,但直到我卸任回国,也没有再见过他。现在想来,他的模样已经记不清楚了,但那双多少有点倦意的眼睛,和那眼睛里闪着的智慧的光,却长久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晚餐十分丰盛,猪肉白菜馅饺子和两荤两素四个菜。女主人是北方人,饺子馅拌得香极了,还放了五香粉,更是很久没有尝到的家乡味。蔬菜沙拉有点仿洋,但调料用国内的大酱,那滋味就很不一般了。豆腐干是老家带来的,与芹菜一拌,又是一道好菜。用家乡的香菇炖猪肉,去掉了英国猪肉特有的那种腥味,真是一个奇迹。主人还特意从餐馆买来了一盘烧腊更显出了他们的热情。这是我在英国留学生家里吃的第一顿饭。以后,我还去过几家留学生家里吃饭,各有千秋,各有绝活,但共同的一点是纵然不可能做到完全地道,但努力保持着家乡风味,这是他们不变的“追求”。
敲门声响起来了,进来的是一对留学生夫妇。男的博士毕业后,已经做了两年博士后研究,现已与国内某大学联系好,准备回国工作。女的也已读完硕士课程。听说我们来了,他们就跑来看看我们,并咨询一些回国工作的政策问题。老乡见老乡,好像化成了热浪,把流淌在窗户上的雨水都蒸发了……
快10点了,我们起身告辞,因为还要去拜访另一家留学人员。这是一位在爱丁堡一家科研机构工作的研究员,他工作的单位就是成功进行克隆羊的那个研究所,他在那里主持一个项目研究小组的工作。他以前做过爱丁堡学联主席,非常热心留学生的联谊工作,而且与使馆的关系颇为密切。这次我们一到,就与他电话联系上了。他刚刚搬了新家,一定请我们到他家看看,盛情难却,再晚也要去一下。那是一栋公寓大楼,共用的楼梯很是宽敞。房子也很大,120多平米,三个卧室,一个起居室。设备完好的厨房和卫生间,一看就是档次较高的住房。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男女主人都很高兴。他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水果请我们吃,还请我们喝白利斯酒。这是爱尔兰出产的一种由威士忌与奶油勾兑而成的甜酒,味道既纯又香。女主人滔滔不绝地谈着留学生子女的中文教育问题,男主人则与我们探讨起如何利用他的优势,开展为国服务的事情。他们还遗憾地告诉我们,他们的女儿还准备了一支小提琴曲,要给我们演奏,但她等不及就睡觉了。
告别了这一家人,我们驱车赶回旅馆。雨已经停了,灯光映照着王子大街那一座座铜像和屹立在石壁上的城堡,淡淡的,令人顿生无尽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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