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神秘电话，一桩复杂黑案。在麦格理大学读书的中国留学生张申怎么也没想到，他那辆心爱的宝马车悄无声息就转到了别人的名下。随着警方调查的日趋深入，张申惶恐地意识到，自己正被无辜卷入一个无底黑洞。那辆车，似乎更成了身边的一枚定时炸弹。

他说，“我真想知道，这到底是谁的责任？谁在后面操纵一切，而谁又能还我一个公道？”

宝马车悄然离奇被过户

“怎么就到了别人名下？”

张申来澳时间并不算长。家境条件不错的他，在家人的资助下，于2009年底购入一辆黑色的二手宝马320i轿车，花了近5万块钱，心爱至极。到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张申手头紧张，不想给家人添负担，就起了卖车的念头，况且，“留学生开宝马车总不太好”。

不过，张申并不急着出手，也没有刊登售车广告。想着先在熟人里问问看有没有人要，于是联系了一个叫Bill的人，却没想就此陷入一宗错综复杂的骗案，且难以自拔。

“Bill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认识人挺多。他知道我要卖车后，过了半个月给我打来电话，说有人感兴趣，要走了这辆车的VIN（车辆识别号）和车牌号。”www.auspr.com

“我当时一点疑心都没有，这太正常了。在澳洲买卖二手车，RTA（车辆管理局）都鼓励买家索取这两个号码，用来调查汽车是否曾被撞废或是负有债务。”张申随后一直在等Bill的消息。好消息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令他感觉匪夷所思的神秘电话。

“这个人叫Nick，是华人，他通知我说这辆车已经过户到他名下，我当时都懵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签任何文件，也没有拿到一分钱，这辆车怎么就到了别人的名下了？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这项过户交易到底是怎么完成的？”与其说一头雾水，张申更多地感到莫名的愤怒。

报警求助神秘买家现身

一问三不知人间蒸发

张申在哥哥的陪同下，立刻向宝活市警方报案。警方随后致电Nick，后者则以“搞错了”为由敷衍。警方命令他立刻到宝活市RTA，要求他将车重新过户回给张申。

“Nick确实来了，但我们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却一问三不知”。张申说，“那天走得急，我和哥哥都没带够钱，Nick也说自己没钱，结果没法付过户的印花税。他说要找朋友借，拖延了整整一下午，直到RTA关门也没人送钱过来。”张申不得已和对方议定次日再来，扣押了Nick的身份证件作抵押。不过，这个神秘人就此人间蒸发。

“后来警方告诉我Nick是黑民，他的证件早就过期了”，张申说。

至于事件中另一个关键人物Bill，张申也留意到种种疑点。“他早些时候曾向我借车，被我拒绝了，他就借了我一个朋友的Mini Cooper。后来他说车被撞坏了，要修几个月，追问才知道他把车拿去抵押借贷了，我朋友就扣了他的护照。”

货不对版过户又成功

“他找我要3万或拿车”

今年1月中旬的一天，Bill再次出现了。他找到张申，以要回国治疗脑瘤为名索要护照，并声称已转账1万元作保证金。

“当时我们在当初借他车的朋友家里吵起来，我朋友自然不肯还他护照，那一万块钱明显是谎言，到今天也没到账。”双方争执越来越激烈，Bill随后报警，指称护照被扣。“警方听我们说明原因后，给移民局打了个电话，限制Bill离境，第二天还帮我们把那辆Mini Cooper取了回来。”不过，张申的宝马车还在别人名下。

“匪夷所思的是，就在警方调查过程中，我这辆车再一次被Nick过户给了一个叫‘阿文’的人”。张申说，“这次更离谱了，Nick拿着我这辆车的Rego Paper（车辆登记纸），将另一辆车卖给了阿文。这两辆车尽管都是宝马，但不同年份、不同款式，甚至连颜色都不同！”

“阿文想把车套现，拿去抵押时被发现车辆可疑，被对方将车扣下，于是他开始找我要车，因为他的Rego Paper上登记的就是我这辆宝马车！”张申说他都快要疯掉了，事情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说，“这次过户记录上登记的价格是1000元，但阿文说实际买价是3万元，少填价格是为了避税。他找我要3万，或者给他车，否则就要跟我打官司，警方也说了不会介入我俩之间的民事纠纷。”

卖车委托书错漏百出

“RTA失职要负全责！”

在张申的家里，记者看到了他提供的一系列文件，例如当年买车时的过户纸和车辆保养记录等。其中有一张手写的委托过户声明书，那是张申认为最重要的证据所在。

“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的车会被过户给其他人，而我不过是向可能的买家提供了VIN号码和车牌号而已。”张申曾前往RTA探问原委，对方却对他将车转回自己名下的要求表示无能为力。

“这张委托过户声明书是Nick假冒我的名义写的，上面把我的名字写错，出生日期写错，住址写错，连签名都是明显错误。我的签名是中文，他随便写了个英文而已。除了VIN号码和车牌号，其他都是错的！”

张申显然很愤怒，“RTA的车辆过户申请表上明确要求填写这些资料，但却根本没有核对车主的身份。我们每年交那么多钱给RTA，他们连基本的义务都没尽到！更何况一辆2009年的宝马车只填了1000块的交易价格，RTA也不闻不问，明显失职，他们要负全责！”

他随后多次要求RTA给个说法。“他们最终承认犯错，也承认类似的事情曾多次发生，但就是没有办法把车还给我，反而建议我找律师。”前后多次交涉的结果，只是RTA将这辆宝马车“锁定”，在事情解决前不再过户给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张申自己。

“这枚炸弹随时会爆炸”

留学生也应受法律保护

张申说他很恼火，但却无可奈何。阿文不断打来电话要车，警方对他们的纠纷也不愿介入，关键人物Nick和Bill又都下落不明。

“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唯有加倍小心看好我的车。如果这辆车被盗了，我就真的什么也拿不回来了。”张申说，“现在车在别人名下，我想卖车、续Rego、买保险，这些都做不了。我知道他们还可能回来找我，每天都很紧张，学习也受影响。这辆车现在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好像随时会爆炸。”

在采访的最后，张申颇为无奈地说，“虽然我们是留学生，但依然应该享有受法律保护的权益。我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谁知道会卷入这样的纠纷中？”他说，“这种事以后一定还会发生，有必要让大家都知道。如果仅凭VIN和牌号就能过户，以后谁还敢卖车？在澳洲，到底还有没有最基本的公理了？”谈及今次多方卷入的“汽车过户案”，和华利盛律师事务所的沈寒冰律师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就是一宗典型的诈骗案，这辆车从未被合法过户”。不过，他也很遗憾地指出，尽管目前看来车主全无过错，仍很可能被迫陷入一场复杂的诉讼“混战”中。

“我估计阿文没胆上法庭”

聊到案件详情，沈寒冰律师表示，“Nick显然一手策划了这场骗局，最后卷款消失。他的问题由警方来处理，如果被抓获归案，会被检控刑事诈骗罪名。”因Nick涉嫌使用虚假资料欺骗RTA以获得汽车所有权，“这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应，这辆宝马车的所有权从未被合法过户”。

沈寒冰认为，如果单纯从车主张申和第二位“买家”阿文之间的纠纷来看，他认为张申胜诉的可能性极高，因他“基本上没有过错”。沈寒冰称，此类民事纠纷中，法庭通常要衡量双方犯错的严重程度，而衡平法庭更强调要“双手干净”（Clear Hands，即行为合法）。“阿文填写的过户单上，为避税价格仅填1000元，这本来就是不合法的行为，在这一点上他已有大问题。

此外，从双方犯错程度来看，阿文要负的责任很大。“如果你说自己不懂车，也不懂英文，遇到此类货不对版的汽车倒也可以理解。但如果你买的车和Rego Paper上的型号不同，甚至颜色也不一样，那就太荒谬了。”沈寒冰律师指出，“如果张申胜诉，阿文输就输在汽车颜色上。”

不过，沈寒冰律师怀疑这宗交易里还有更深层次的猫腻。他称，“我估计这个阿文都没胆量上法庭，这里面破绽太大了。”

三角诉讼或耗时2年花10万

对于张申目前的处境和应对方法，沈寒冰建议可向高等法院起诉RTA，申请令状撤销之前的交易，拿回这辆宝马车的所有权。

“这一点很简单，几周就能拿到令状。不过，如果这辆宝马车曾被骗子用于抵押借贷，则还涉及债务问题，因此必须同时起诉RTA的总裁，索取赔偿以抵消债务，这又会导致张申不得已陷入三角诉讼中去。”此类官司通常耗时约2年多，张申可能要为这场诉讼花费10多万元，且最好的结果是拿回汽车所有权、清除债务且拿回律师费，但很难索取精神赔偿。如果借贷方（公司或个人）买了保险，愿意由保险公司处理这笔债务问题，则对张申而言是上好喜讯。

沈寒冰称，在车主、借贷方（公司或个人）和RTA中，以后者犯的错最多。他称，“且不说RTA并未核对卖车授权人的身份资料，当他们看到有人以1000元的价格出售宝马车时，至少应要求车主对这一价格做出解释，但显然RTA行政上不作为，至少应承担疏忽责任。”

沈寒冰称，“3万元的车款只填1000元的车价，类似的做法在华人里其实很普遍。不出事则已，出事就是大损失。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例如我买一辆新款的劳斯莱斯，但在过户纸上只填1000元，这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恶意逃避国家税收，可能导致刑事诉讼。”

沈寒冰律师回顾自己代理过的一些买卖二手车个案后，希望通过本报提醒读者，“买车后一定要马上将车开走，换锁或至少买把龙头锁，以免骗子在拿到车款后将车偷走；卖车时，应查看对方的身份文件，尽可能注明交易的具体时间，避免过户后对方肇事给卖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最后建议二手车交易双方，尤其涉及贵重车辆买卖时，最好与正规大型二手车商进行交易而尽量避免私人交易，以免跌进陷阱造成较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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